Affairs to Remember — 朱焯信裝置作品展
暫緩的懷疑
裝置藝術是一種透過誘導空間和物理意識,加強觀者感覺的轉移過程。這個藝術旅程一般都與特定背境掛鉤,以作為其本質與存在的理由。
觀者常被置於某個模糊的空間,以產生不安的體驗作為藝術實踐。藝術家透過吸引或分散現場觀眾的注意力和方向,從而激發他們思考一些模糊的象徵意義,而不直接闡明裝置藝術的本身意義。
朱焯信的裝置藝術讓觀眾徘徊於一個改變的空間,並細心觀察當中的瑣碎事物。此外,觀眾還要有先見之明,才能充份感受作品的箇中含義。就是這種先知先見,這種勇於探索、詮釋、假設和投入某個時刻的精神,令觀者能夠積極地參與當中。
在2010年的作品《洗腳》,一條柱體隱藏著一雙如實物大小的雙腳,浸泡在注滿水的臉盆之中。這個畫面只能透過安裝在小孔中的防盜眼放大鏡去窺探。作品還加入兩把重疊的聲音進行配音,兩段語音分別是廣東話和葡萄牙語,形成了喃喃自語的聲效。
馬塞爾‧杜象(Marcel Duchamp’s)於1946至1966年間創作的《給予》(Etant donnés)所呈現的偷窺景象,以及布魯斯•諾曼於1969年創作的《表演廊》以旁觀者的角度為表達方式,均對後世留下極大的迴響。他們的作品是以一種含糊的藝術方式,強迫觀者的直接參與。事實上,要充份了解作品的真正意義,觀者需要積極的參與。這種認知讓我們了解到裝置藝術的重要性,以至它所表達的含義。
作品《洗腳》,以當代藝術的角度來反映現今社會的普遍現象──「洗腳」文化。總的來說,作品鼓勵觀者在一種受支配的不確定狀態下,思索作品多方面的豐富含義,就像路易斯‧卡爾的《愛麗斯夢遊仙境》,觀者也需要透過一面特別的「鏡子」,或盡可能掉進「兔子洞」去閱讀整個作品。
一個好的藝術作品往往需要堅定的信念,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是藝術家所無法預料的,而欣賞藝術的最高境界就是能夠體驗藝術現象的某一客觀證據。
《介入365天》是一個錄像裝置,由一個莫名其妙的偵探和一個充滿矛盾的記者的神秘經歷和一連串反應。對於那些介乎於詩意和社會的文獻,其真實性已被活埋, 藝術家本人以調查員的身分,對荒謬的存在價值和世俗事情作出思考,並把它們與不同觀點聯繫起來。
一個超越外觀和日常生活表面的作品,它透過24小時不停工作的的士司機的那雙眼晴,去探索上海的生活。眼睛是靈魂之窗,但亦存在著錯覺的否定或矛盾。是甚麼突然改變了環境?詩意和社會文獻延續的是甚麼?這些統統都可從同一場景的不同看法中找到答案。作品增加了藝術品的複雜性,以及它的含義,在不同鏡頭下將上述兩種極端觀點刻意放大和比較。在藝術家沒有支配的情況下,記錄下司機、作者、車輛和城市等不同元素在某一刻的行為和狀態。
對朱焯信而言,藝術和社會是息息相關的。在現實生活中,他一直扮演著雙重的角色,既從事創作藝術,又積極參與義務工作、社會活動和組織藝術活動。
在過去十年,身為藝術家和文化界主要人物的朱焯信,憑其真知卓見對澳門藝壇有著重要的影響力。他利用各種媒介進行創作,將個人風格與和裝置藝術的不安和複雜情感結合起來,令觀眾產生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和由衷的敬佩。
2011年創作的《五層樓》以一股強大動力探索社會上的種種物質和精神狀態,這也是朱焯信最具沉思意義的作品之一。作品被選為代表澳門參與2011年威尼斯雙年展,同時有著豐富的意義:一方面反映生活上的種種顧慮,另一方面探索記憶中的感覺和日常生活的經驗。
作品將照片放在一個自行轉動的特殊裝置裡面,在燈光下投射影像,營造出一種和諧和深刻的效果。在本地創作人李慧芬的音樂帶動下,激發觀者的反思和沉思。
這個裝置藝術突顯了奇異的藝術風格,同時也是歷史和存在的見證,透過其本身的魅力,提出了藝術舞台是用來思索裝置藝術的含意,又或在精神層面上所面對的挑戰。
這件作品與觀賞者之間的互動性完全在於腦海之中,即象徵和真實意義之間不斷產生矛盾的地方。作品透過攝影敘事的方式,提出了“暫緩的懷疑”的見解,呼喚觀者去探索他們對神秘影像的內心感受。
紀念觀景台
在筆記簿上,朱焯信隨心所欲地記下了新作的草圖、備註和注解,為每個新項目訂立新的定位和方向。為了嘗試打破以往的作風和創造一種新的和諧感,他需要額外的靈感來勾勒他對這個世界的所想所知。
然而,許多筆記簿上的創作都只能流於幻想,靜候著靈感之神的到來,帶領它飛向那個未知的目的地。這次的項目亦不例外,早在2001年已經開始構思,直至今天才能開花結果。
尤記得十年前的9月11日,美國世界貿易中心之南北兩翼雙子星大樓在恐怖襲擊中燒毀和倒塌。就在那之前的12天,朱焯信剛好用照相機拍下了大樓的景觀,照片以360度全景從頂部拍攝下來。這次意外對朱焯信的創作有重要的影響力,令其2001年8月紐約之旅,從種種方面來說都變得別具意義。
朱焯信以政治化而非政治的手法呈現照片和代表雙子塔的神香裝置設計,抹去了暴力的成份,以另一種方式來悼念這意義重大的事件,以及向當地的人民和地方致敬。這個創作意念和裝置設計試圖對現實和記憶進行重新思考,推翻我們以往對恐怖襲擊的種種假設,帶領人們進入更深層的思考。
朱焯信對此項目的熱情從未減退,即使是在2002年獲邀協助左凱士在澳門世界貿易中心策劃一個有關911的展覽,但在開幕前10天收到了取消展覽的通知,他的信念也不曾動搖。
由於我們與澳門世界貿易中心無法就展覽達成一致的想法,展覽便被擱置起來,正式告吹。原本朱焯信要表達的根本不是甚爭議性話題,但世貿中心的主席偏偏沒有理會這一點,周旋在那所謂的行政職權和道德標準之中。在那些白領一族和政府人員的管理之下,當代藝術往往會落得如此下場。對此,我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對未知世界的恐懼如同一堵堅固的圍牆,令我們無法涉足那想像的世界。
有趣的是,歷史往往在我們不知不覺間重演。原訂於2011年在仁慈堂婆仔屋(藝術空間)舉辦的展覽,有著同樣的一個故事。展覽約於一年前已和藝術家落實,並提早半年向外宣佈展覽的事宜,但最後卻在沒有任何合理解釋的情況下,在開幕前一個月宣告取消。
於911的十週年紀念活動中,這個作品首次被展出,僅僅的一個晚上,它被放在一棟十層高的大廈天台上,那就是全藝社的所在地。那個晚上凝造出來的,是感人至深的效果。
也許是我們對藝術有太多憧憬,而那個令人樂於想像的藝術空間,往往要通過一些所謂的審查制度,而審查的人卻是一些對藝術一知半解的人,他們對藝術有著難以想像的強大影響力。當人們的感知變得愈來愈模糊,藝術家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這些不愉快的事件把展覽變成了一個研究個案,但這並不代表它可以歪曲事實,認為那些涉及敏感題材的藝術品必須受到克制。說起來倒容易,但現實卻非如我們所願。眾所周知,綠色在某些人眼裡是可能是藍色,而這次展覽正正想表達的是,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演繹方式,這便是成功之道。
朱焯信喜歡為觀者留下思考和想像的空間,他提供了一個有趣的框架,以表達個人和社會弊病,並期望從經驗中學習和糾正錯誤。他的作品能啟發觀者的想像空間,吸引著他們的目光,令他們的思緒停留在照片和燃燒的神香之中。
我們期望透過展覽,引領觀眾去思考,關注被遺忘的恐怖襲擊,並在沉默中哀悼這曾轟動全球的悲劇。我們建議觀眾要有心理準備,細心解讀那一連串曾感染朱焯信的畫面,並思考展覽所引發的種種問題。
當我們仍努力嘗試思考9/11大災難的重大意義時,有一種力量鼓勵著我們放下心中的壓抑,讓夢想帶領著我們為公平而戰。雖然追求那絶對自由的理想社會“烏托邦”的夢想已經破碎,但不知何故,我們仍奢望理想“烏托邦”的實現。
要從朱焯信的作品中尋找敘事的痕跡只會是徒然,因為他的藝術與那些令人費解和可悲的事情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藝術探索是永無止境的,我們相信這僅是一個開始而已。
若瑟‧狄莫
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