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我覺得我不是自己 - 若瑟·狄莫個人作品展
「為了創作,我毀滅了自己;我把自我置身事外,讓自我不復存於內在,只存於外在。於是我成為了一個活生生的場景,讓不同的演員在這舞台上上演一齣又一齣的劇作。」—《不安之書》;費爾南多 • 佩索阿以「異名者」貝爾納多 • 索阿雷斯之名著作。
準備展覽之前,Jose Drummond(若瑟 • 狄莫)把葡萄牙詩人兼作家費爾南多 • 佩索阿(Fernando Pessoa)的《不安之書》的節錄電郵給我,當我讀到這些文字的時候,我想像到這些句子也可能出自於Jose自己。認識Jose超過十年,他對藝術的深刻思考總能讓我感到驚訝,引發人們對「自我」可能性的探索。《不安之書》其中的特別之處,也在於佩索阿以「異名者」貝爾納多 • 索阿雷斯(Bernando Soares)之名來著作的。「異名者」是一個由佩索阿命名並發展的文學概念;以不同的虛構人物和不同的寫作風格來寫作。Jose的創作也相當類同,在他的錄像作品中也出現過很多不同的人物,大部分都是他自己來演繹,只是他沒有為他們取一個特定的名字。這些想像出來的人物可以被認為是他自己,但也並不盡然。
第一次看到Jose Drummond的名字,是於2007年他於澳門藝術博物館展出的作品《自戀者》(The Narcissist)(2007),還記得我看這個作品的時候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影片中的Jose在攝錄機前在哭,我看著他的眼淚從眼睛裡流下來;之後又流回去眼睛裡,看著讓人覺得不知所措,眼淚徊恍在真情和假意之間,我感到喉嚨彷佛被一塊東西卡住了,吐不出來。不久之後我在一間本地酒吧遇見了Jose,他向我介紹了自己的名字,我一聽到他的名字就跟他說,我在藝術博物館看到他的作品,但我不怎麼喜歡。他微笑著眼裡閃爍著很有興趣的眼神說:「沒有人這樣告訴過我,可以多說一點嗎?」
當時的我並不是很清楚為什麼不喜歡這個作品,它讓人不安因為它既脆弱又強烈,這種模稜兩可和赤裸的狀態同時出現,讓人受不了。
十年後的今天,我正在為Jose於全藝社的最新個展寫序言,於是我又一次思考著他的作品。Jose曾經當過很多不同的角色,有《畫家》(2005)、《逃亡者》(2006)、《自戀者》(2007)、《幻象家》(2008)、《說故事者》(2009)、《偽裝者》(2010)等等。他的作品橫跨了多種媒體,有油畫、攝影、錄像藝術、裝置、行為藝術和寫作。二十年來,Jose鍥而不捨地探索人性的狀態,為了把「自我」的核心意義挖掘出來的欲望把他帶到了自我最深層的秘密:「空」。
「有點像佛教徒。」他說
是次展覽《有時我覺得我不是自己》反映了「自我」與「非我」的概念,展出的作品包括了藝術家於2017與2018年的最新創作,包括畫作、攝影、錄像和裝置。最近幾年,Jose從他創作的人物(如上所述)轉移到更哲學性的層面上,這是一開始已經深植在他的藝術創作之中的。好像他外在的人物都被溶化成星空的塵埃一樣,回歸到存在的本質之中,他的創作成為了宇宙大局中的一部份。對「自我」的起源與去向的疑問是無止境的。同時,他的藝術形式與表達變得越來越廣闊,他用不同媒材所作的實驗與表達也從具象中跳脫出來。但他的作品卻又不只限於抽象的表述,而是帶有浪漫色彩的表現手法,是他對人性的矛盾的深刻理解。裝置瓶子裡的信件反映了人類的命運:生死都只能獨自去經歷,「生存還是毀滅?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在探索的過程中Jose把文學和意象的界線模糊了,創造出一個空間,在裡面他既是「自我」也是「非我」。
其中的啟示並不清淅,也從來沒有打算要作出釐清。當一位藝術家以模稜兩可的狀態作為創作手法;並以最大限度的誠實去面對人性的矛盾,他站在那讓人敬畏的不可知的存在本質面前,謙卑地以靜止作出呼應。
是的,讓人深思...
策展人
郭恬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