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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搞藝術 — 澳門藝術家吳少英專訪

經歷:
1966年生於澳門,1997年起生活於台灣,從2006年起生活及工作於北京、台灣。
奬項:
1997年第三屆澳門藝術雙年展西畫榮譽奬;2004年香港第十八屆夏利豪基金會藝術比賽繪畫季軍;2005年錄像作品“混沌”入選葡萄牙第二屆黑白影音藝術節最佳實驗錄像; 2005年錄像作品“輪迴”入選意大利第十屆V-art國際錄像藝術節;2006年台灣草山行館駐館藝術家;2006年錄像作品“無界”入選日本第十屆新媒體藝術祭評審委員會推薦作品。

主要個人展覽:
1996年台北市立美術館;2004年美國紐約第一銀行畫廊;2005年台灣朱銘美術館;2007年美國西雅圖藝術博物館、北京今日美術館。

這是吳少英簡介裡的摘錄。然而,當我第一次見到吳少英的時候,我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貌似藝術系大學生的人,竟是朱焯信口中“有國際聲譽的澳門藝術家”。也不知是藝術讓吳少英靑春常駐,還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反正,在北京全藝社當代藝術中心裡,我終於見到這位活躍非常的藝術家。她是此次全藝社北京畫廊活動的主要策劃者之一,也是目前定居於北京藝術區的澳門畫家第一人。

對這個曾經離澳到台灣結婚、居住了十年的藝術家而言,北京,為什麼是她此刻的選擇呢?在北京的藝術圈子裡混,日子容易過嗎?她有什麼給澳門同行的忠吿嗎?帶著這些問題,我在吳少英位於318藝術區的工作室裡訪問了她。

黃:先說說你的“學藝”經過吧。
吳:我17歲已開始畫畫,大約90年代初吧,在澳門視覺藝術學院跟隨James(王禎寳)學版畫,學了三年,之後去了倫敦,學了許多東西,東方的,西方的。我在大英博物館看了許多以前在澳門看不到的東西,如清代文人畫,它的意境、構圖很吸引我,於是我就去讀書,加深了解。又看到許多西方畫家如畢加索、馬蒂斯、凡高等的原作,這也是以前在澳門看不到的。看到這麼大張的畫,我心裡很感動,經常坐在原作前一個下午,非常震撼,這樣看了一兩年。
黃:那為什麼不是走向西方而是用東方的水墨去做創作呢?
吳:墨有五個顏色,裡面有許多想像,這是吸引我的第一個原因。另外,我後來離開澳門到台灣十年,在台灣時讓我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弄這些,因為在台灣,如果你想看海,看天空,起碼要開個半小時的車,但我們澳門不是,你走五分鐘就可以見到海、日落,很美,我才發現自己之所以弄這些,是從小到大澳門這個環境給我的熏陶;它原來早已給了我,我卻未意識到,但慢慢才知道這是自小的記憶。
黃:在來北京前,人們是怎樣看你的作品的?
吳:從2004年開始,我嘗試用錄像去表現水墨,去美國、葡國、意大利、日本、巴西,外國人很接受;之後又去韓國、台灣、香港、上海,都是用錄像表達。水墨是個非常傳統的表現手法,但正因為它傳統,就需要新的思維將其創新;藝術家的創作就是如此,要不停地去發掘新鮮有趣的東西。我希望展現墨的最多的可能性,譬如在宣紙、畫紙、錄像,以至舞台上。
黃:一向以來,澳門的藝術家搞創作,都是副業的,藝術也好像只是用來陶冶性情,是很純潔的,但市場卻給人一種銅臭的味道。你們這次在北京搞畫廊,要把澳門藝術家的作品帶進市場,問題是,當純潔的藝術碰到銅臭的市場,作為已成功進入市場的藝術家,你是怎麼看的呢?
吳:其實,這個中心我已跟朱焯信他們構思了多年,當時只是想在澳門搞中心去推廣澳門藝術;今年三月,我開始在北京定居下來,就想不如在這裡弄一個。北京是一個窗口,不論去接觸藝術家、市場、文化人等,都比較容易。同時,有個中心在這裡,策展人來到的時候,我們可以提供資料。比如這兩年我在這裡,吿訴那些策展人我是澳門來的,他們就會很好奇:澳門有藝術家嗎?因為他們以往很少接觸澳門藝術家。
黃:但澳門似乎沒有藝術市場,很少人能靠賣畫維生?
吳:我想不是沒有市場,只是未打開而已。有個故事說到非洲去賣鞋,有人會感嘆那裡的人都不穿鞋,但有人會說正因為他們沒有鞋,當你去打開市場後,人家就會去買你那個牌子的鞋,所以問題在於我們有沒有努力去做。當然,市場是最後的,首先是有好作品,做推廣,再吿訴他整個市場是如何的。
黃:那麼一個藝術家進入市場,是自然發生的,還是需要些過程呢?
吳:這幾年我大部分是在美術館搞展覽,然後有畫廊的人認為可以,於是大家有合作的機會,當然,第一是你作品要夠好。第二就是說要抓住機會,比如來到北京,讓人們認識你的作品,進入到他們的圈子,見到更多的策展人、同行,大家互相交流,這點是很重要的。他們看了你的作品後,可以給你意見,也可能給你介紹同行、策展人……可能性會增加許多。
黃:你從台北遷過來北京,兩地有什麼差別?
吳:其實已有許多其它台灣的藝術家來北京了。相比起台北,北京的機會多很多,不論是表演藝術還是視覺藝術,只要作品好,你都會有機會。因為不論藝術市場還是什麼,經濟是很重要的。現在中國的市場還很亂,就是什麼都有,什麼都有人買。
黃:我們曾經聽過許多“京漂”在北京失敗的故事……
吳: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聽過,比如宋莊那裡就有過這樣的故事。我想,要在北京成功,首先是看你作品夠不夠好,第二是有沒有機會展示,第三是市場,最後便是運氣。
黃:一個藝術家如何去面對市場這個怪物呢?
吳:我說回三四年前台灣的例子吧,當時也有很紅的“四大天王”,作品價錢炒得很高,當然有相當一部分人會去模仿,可也總會有些人,有他們自己的品味,自己的文化背景,自己的興趣、想法,去收藏其它的作品。我們澳門的作品都較抽象,可能北京這邊需要時間去接受;具象的東西為什麼受歡迎?因為它容易被人明白;抽象的東西則需要具備一定的修為水平之後,才認識到,這都需要時間。台灣近代美術史的路就是例子。
所謂市場,某種東西很多人要的就是市場;但是,當有某種新的話題出現,人們意識到那是我們缺乏的,於是有人慢慢去做,就會形成另一個新的市場。
黃:可是在這段時間裡,藝術家已餓死那怎麼辦?
吳:所以我有個敎授曾經說過,若果只為“搵錢”而去學藝術的話,就千萬不要去做了,因為這很容易餓死的;藝術家是“堅持”兩個字。
黃:以你兩年在北京的經驗,有什麼心得給澳門的藝術家呢?
吳:我只能夠說,第一,要做好自己的作品;第二,多去接觸這個圈子,不論是去參觀、參展,訓練自己的眼界,認識這裡面的人,這會有幫助的。
來到北京對我而言,首先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讓我學到許多東西,比如要找一些專業的人,不論是音樂的攝影的,在這裡都可以找到,大家可以在這裡“腦筋激盪”,撞一些火花出來,這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希望有興趣的朋友多來這裡看看。有些外國朋友說現在的北京是六十年代的紐約,你不來這裡還可以去哪裡呢?

後記: 重聽一遍吳少英的訪問錄音,發現她反复說著的是這一句話:只要你作品夠好。因此,我可以推論說,吳少英的北京生存之道,其實也很簡單:只要你作品夠好。我想這是她最想跟澳門同行分享的。當然,能夠在北京城立足,吳少英的作品是足夠好的了,這很値得我們澳門人高興,以及記住她的名字。
未知是否離開澳門太久,吳少英的廣東話有些怪怪的,還不時會夾雜一兩個普通話音。但有一種特質是那幾天我接觸吳少英時一以貫之的,就是她爽朗的笑聲。我想,這親切的笑容與笑聲,或許就是她靑春常駐的秘密,也是她能勇闖北京藝術圈的動力源泉吧。
黃文輝
    (“藝術:當澳門遭遇北京”系列·三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