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 - 郭恬熙個人作品展
這次的展覽,相信大家都有興趣於怎麼則「空」?如何為「色」?然而,文述應該把作品導向弦外之音的描述?抑或影指摺疊,實為了展開的朗明?其實,文示不外指出此有宇宙有,此無微塵無的「在」。空色,置空而有,外音內合,貴在妙有,奇在景相,清奇最奇。
描述「空」並不好說清楚。我們可以先把空放進括號內,當「空」成為了對象,就方便我們進行觀察、覺知。空,不意味不存在,而是來到「在」以外,然後參與(五感投向)在,是一種五感的共構覺知。其實日常中我們不會經常保持五感(視、聽、味、嗅、觸)全訊共知的思考,而會偏向局部,例如:水的物質三態中,我們習慣杯子是裝水;裝冰塊,可是我們不習慣杯子裝空氣,裝不同的空氣。這裡出現的落空和錯位,是集體傾向局部的狀態,其實恰好也是我們身上「集體認知」的反映,映照出我們習慣認知的範圍及範圍外。
空色的展覽,指出我們經常被置於圖像與真實之間,到底什麼是真實的而什麼是假像呢?對於這些圖像問題,郭恬熙覺得是有趣的,她的創作也用東西的圖像取代了真實的東西。如:作品《無山》用「山的圖像」代替山;《無道》、《無林》…等,也都等式的安置了圖像在幾何容器內,然後把照片埋在土裡-作品也許影射今日嚴重的環保議題,因為當我們認為可以把塑料埋葬在土裡或填進海裡時,我們卻不能讓它們溶解,而作品更讓我們感到諷刺的是,事實上拍立得也是由塑料製成的!在法國,藝術被稱為「塑性藝術」;l’art plastique (plastique也指塑料),指的是其可塑性。與Magritte的《Ceci n’est pas une pipe》(這不是一個煙斗)相同,景物之於人,景語皆情語,無景方投情,端觀景中境(如作品《圖》,用空的架子堆裝成圖字),也因如此,越依於形,就相較越怕無形,如:作品《塑山》、《塑花》拍的是一個塑料袋型塑的圖像,即山非山、似花非花、投景非景。
空也是一種形式。空色,郭恬熙想強調的是,一切事物,包括材料,都是無常的,並質疑諸如藝術品的物件外觀和價值,作品《無佛》、《無魚》…等,把照片放在水裏,實際上是在「破壞」它們,作品的呈現演譯了物質的無常,讓它在我們眼前「死」去,彷彿有了生命。作品也會在照片的圖象漸趨開化消無時「出售」它們,所以當我們購入這類型的作品時,收購的不僅僅是照片,而是整個過程和概念。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郭恬熙在04年於法國畢業後,於06年去了印度與西藏,開始信佛至今。而是次展出正值郭恬熙不惑之年,展場中播放和擺放著她之前的紀錄片作品,以及過去的展覽和作品資料,作品《無字》是02年她在法國藝術學校每天都用打字機寫的,內容都是關於自我,現在重新編輯展出,也是在這樣的脈絡中延向此刻。我們可以看到,郭恬熙的作品一直是建基於概念,文字就相形變得重要,但又不止於文字,於《無字》的系列作品中,我們看到了Empty(空)、Full(滿)…的同語反覆,又看見如Attitude(態度)…的類故事去除,是文字指陳的空無。
作品《無心》這個金字塔架是特別訂製,四邊角度都是51°51',是根據金字塔的度數做的,我們看到有很多關於這種結構裡面能接收能量的討論,塔架安置在「空色」展場中的中心位置,讓觀眾可以入內打坐,也許也是觀心的位置(內有直指心性的佛學經典《心經》)。在這個位置觀色,「色」可以是有,可以是在,《無心》在《圖》和《無色》之間,而《空色》和之前《無事》展覽亦有連繫。
總的來說,郭恬熙喜歡遊走在事物之間那模稜兩可的狀態,在語言之間、文化之間、物質之間、人與人之間…,她最愛處身在邊界與邊界之間的無間之境,空色的展出,亦建構在空與色之間,是她兩極的雙子,間性在中佛。二律背反其實是方便法門,過法門之後,可以無特定法,似於無法。就像一湖鏡水,可以風吹漣漪,能夠投力反軌,二律的鏡像,反映出方法的局部,此時,我們更可以進悟到,法門不二,法相多一,作品《無色》的錄像是一個藝術手法,它卻不該只承受本體論的提問。藝術的擴張,鏡射出法門之外的存真,這也就是我看到郭恬熙超越的能力,秉持著藝術該有的先驗和超驗,這種崇高的探究,可以是康德在康橋上揮袖。
策展人
蔡國傑